家门口有家馄饨店,开了有八九年了。
小店位于小城老街口20米远处,店主是一名40多岁的中年妇女。起初,小店还不能称之为店,只能叫做路边摊。店主推一辆架子车,车子一侧是火炉,炖着一大锅鸡汤,另一侧摆着食材,码着一摞摞大碗。车子旁边摆着两张桌子、几张小凳。有人路过时,店主就热情地笑着打招呼:“喝碗馄饨吧,刚包的,新鲜着呢!”不过,去吃的人并不多。
在小摊斜对面,也就是老街正街口,有一家卖馄饨的多年老店,相较于小吃摊三三两两的食客,这家店可谓门庭若市。那时候我和老公刚结婚,晚上不想做饭时,隔三岔五也会来这里吃上一碗。老公不吃香菜,每次点餐时总要和老板交代一番,但后来有几次老板都忘记了,交代的次数多了,老板甚至一棵菜也不放,一碗清汤飘着几个馄饨,看着就没有食欲。后来,老公便不愿意再去了。
听到路边摊的邀请,我和老公便来尝一尝。跟店主交代不要香菜,店主便捧出一大盆切得碎碎的韭菜说:“好多人不吃香菜,所以我特意准备了韭菜,喜欢吃啥我就放啥,放心吧,不会给你弄错。”吃饭过程中,店主一边拉家常,一边询问口味是否合适,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在店主殷勤的招待中,老公终于也体验了一回顾客就是“上帝”的暖心服务,从那以后,我们再吃馄饨基本就只来她家了。
吃的次数多了,发现店主的老公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他不常来小吃摊,但每次来都骂骂咧咧,好像谁欠他八百万似的,店主每次都好声好气地哄着。我和老公暗自嘀咕,这大爷也不知道在哪儿高就,一天能挣多少钱,咋就这么看不起摆馄饨摊的媳妇?若是家中真有金山银山,还用得着媳妇出来风里雨里地赚这份辛苦钱?
那时候小城正处于大刀阔斧的发展之中,老街作为承载小城文化记忆的历史符号,其保护、开发和拆建都备受市民关注。经多方论证后,政府决定对临近新修建的城市主干道的老街进行改扩建,那家开了很多年的馄饨老店被列入拆的范围,没过多久就关门歇业,而街对面的路边摊却一日日热闹起来。习惯了傍晚在老街口吃一碗馄饨的食客们,自然而然地将脚步转移了过来。店主也争气,不骄不躁,每天仍然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熟络得就跟左邻右舍打招呼一样。她牢牢记着每一个食客的口味,这个不放香菜,那个多点醋,有的孩子不放胡椒,口味重的多加一勺独家秘制的大酱……
傍晚降临时,远远从老街口走过,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勾起人胃里的馋虫,让人忍不住就想吃上一碗。店主的生意越做越好,两张桌子不够,又添了两张。一个人包馄饨、煮馄饨、端馄饨、擦桌子、洗碗,还要招呼客人,与人沟通交流,忙得脚不沾地。慢慢地,店主开始使唤起那大爷模样的老公,指挥他给客人端饭、洗碗、擦桌子,夫妻俩虽然也还有拌嘴的时候,但还是干活的时候多,争执的时间少。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小城要创全国文明城市了,路边摊虽美味,但毕竟影响市容市貌,旁边车水马龙的,看着也不那么干净卫生。夫妻俩一合计,盘下了距离老街口20米远的一家门面,就在平常摆摊的正对面。有了自己的店,俩人干劲更足,店主掌勺,招呼客人,她老公又添了新活计,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小凳子上包馄饨,手法极快。看到客人来店里吃饭,他也能起身有个笑模样地招呼着,偶尔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生意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们请了个帮工,上中学的女儿放学后也来帮忙,接了爸爸的班,擦桌子、扫地,勤快又干练,像极了妈妈的模样。一家人齐心协力,爆发出了蓬勃向上的力量。很快,他们又盘下了隔壁的一家店,一间门店变成了两间,还是上下两层的,人多一楼坐不下的时候,店主就招呼大家往楼上去。
如今,已鲜少看见店主读大学的女儿的身影,十来岁的弟弟每天放学后接过了姐姐的接力棒,小小的孩子跑前跑后什么杂活都干。我和老公吃饭时,看到餐桌上上一波食客用过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收走,就想着自己动手,那孩子看到了,一边端着碗往后厨走,一边大声制止:“放着我来,一会儿就好!”然后拿着抹布,三下五除二就擦得干干净净。
生意稳定后,孩子的爸爸虽然有时候也会摆起老板的架子,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事找事、骂骂咧咧、满身戾气的人了。短短八九年光景,看着他们一天天红火起来的生意和日子,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感慨。
在店主眼中,她见证了我和老公从新婚小夫妻到三口之家,多年如一日的相亲相爱;而在我和老公眼中,店主起于微末,发于华枝,凭一个小女子的柔弱双肩,担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虽有着艰辛的过往,但却收获了阖家幸福美满。
这样鲜活的奋斗历程,岂不让人心中激荡、更觉未来可期?
(作者单位:河南省汝州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