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的梅花开了,王屋山的春天就近了。

　　“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请代表们再到王屋山十里河,我们一定会还给那里一个青山绿水。”那时,走在通往春天的山间小路上,我时常会想起听证会上那位涉事公司代表关于春天的承诺。有些动情,有些诗意。

　　1.

　　那是2020年11月13日上午,在河南省检察院济源分院举办的“太行步道济源十里河段受损生态环境修复工作”听证会上,由省司法厅在全省各地精心挑选的9名听证员,出于对王屋山被破坏的生态环境的高度关注,抛出了一个个非常专业的问题:

　　“良好的森林生态环境是几十年、上百年、千万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才逐渐形成的,损坏那么多树,恢复周期长,如何认定因此造成的影响?如何将生态修复工作做得更扎实?”

　　“请问贵公司准备怎么修复?有没有一个整体的修复计划?有没有专项的资金作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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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济源人,耳闻听证员这些尖锐又饱含深情的提问,我眼眶突然温热,一阵感动的情愫在胸中涌动。

　　曾以为王屋山只属于自己的家乡,是济源人的天然氧吧,没想到这么多人民监督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专家教授,会为保护他乡的青山绿水尽情地鼓与呼。感动,也正源于此。

　　天下名山大川何其多也,而王屋山只有一个。它是属于中国乃至全人类的宝贵财富。王屋山地处八百里太行山的最南端,因境内“一峰突起、万峰臣伏”的“王者之屋”气象而得名。

　　优越的地理位置和雄奇的自然环境,使王屋山早在战国时期就被列为九大名山之一,唐朝时又被道家称之为“天下第一洞天”。而让王屋山进一步名扬中外的,是毛泽东。他老人家在中共七大闭幕词中,深入浅出地引用了《列子·汤问》中“愚公移山”这个古老的寓言故事,使“太行、王屋二山”从此广为天下知,更让愚公移山精神成为中华民族坚忍不拔的动力源泉。

　　太行山国家森林步道的率先开通,将带着人们从王屋山向北徒步穿越河南、山西、河北、北京等4省市30余个县市区总长2200余公里的太行山森林地带,一路探秘,体验自然界的地老天荒,终点到达位于首都北京的八达岭国家森林公园。

　　2.

　　2017年11月13日,太行山与秦岭、大兴安岭、罗霄山、武夷山一起,成为国家林业局公布的首批5条国家森林步道之一,也是徒步穿越太行山进京的唯一步道。巧的是,三年后的同一天,作为太行山国家森林步道起始地的检察机关,成功举办了一场与保护太行山生态环境相关的公开听证会。

　　2020年10月24日至25日,2020首届穿越壮美太行国际徒步大会在济源举办。为了筹备好这次大会,济源示范区的相关领导和职能部门负责人深入步道,一寸一寸地察看,确保为大赛提供安全、优质且具有地域特色的全方位服务。此刻,十里河段一块醒目的“伤疤”,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暴露在王屋山夏日的青山绿水间。

　　一眼望去,原本草木葳蕤的青山,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足有几千吨的弃渣砂石堆积在那里,还有一些临时厂房、住房、厕所等七扭八歪地耸立着,周围一些花花绿绿的生活垃圾已堆成了小山……原先设计好的三处步道全都被堵塞了,十里河道也被灰白色的弃渣挤得变了形,原本澄澈的河水失去了原始的清纯。

　　原来,早在2017年6月,由河南省和山西省两家高速公路建设有限公司联合在河南省济源市境内十里河路段施工建设焦树坪大桥。其间,经批准,可临时使用一定范围的太行山林地,期限为两年。然而,至2019年6月,两家公司非但没有依法履行恢复义务,还存在少批多占的违法问题。随后长达14个月的时间里,因种种原因,刑事案件难以推进,太行山十里河段受损生态也一直没有得到恢复。

　　距离穿越壮美太行国际徒步大会仅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可这几千吨的废矿渣及临时建筑纹丝不动。情急之下,济源示范区管委会的主要领导想到了检察院,“咱们检察机关不是有公益诉讼的职责吗?能不能通过公益诉讼的手段解决这个难题?”

　　刚到任不到一个月的省检察院济源分院检察长王军,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2020年8月21日,王军连夜组织成立了“十里河受损环境”公益诉讼专案组。经过两天夜以继日的集中调查,专案组查明了涉事的两家公司占用林地迟迟未履行恢复义务的事实。

　　然而,如果按照常规的民事公益诉讼案件办理程序,使涉事公司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内恢复被破坏的生态,几乎不可能。首先,检察机关须经过30日的告知期限届满,才能启动起诉程序,加之受损林地损害鉴定、修复费用精准计算,以及后续的诉讼、审理、执行等一系列程序,都需要充足的时间来保证。其次,因涉事公司分属于河南、山西两省,在责任划分、司法管辖等方面均存在争议,尚需做大量的论证、协调工作。其三,涉事公司因施工期间受原材料涨价等因素影响,已亏损2.3亿元,若再承担逾千万元的环境修复费用,难度很大。

　　那么如何才能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内确保十里河被损害的生态环境得以尽快恢复?

　　3.

　　2020年8月27日,等不及改建中的新听证室交付使用,专案组就在会议室拉开桌子组成临时公开听证室。对于检察机关现场出示的图片、视频、文件、执法通知书等证据及民事、刑事、公益诉讼相关法律规定,特别是听证员发表的听证意见,涉事公司代表当场表示“认账、认错、认责”,并在责任认定书上慎重签字。

　　9月5日,专案组成员连夜赶赴山西涉事公司的上级集团公司,协调解决专项资金300万元,用于环境修复工程。截至9月底,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十里河段的弃渣、临时建筑、生活垃圾全部清理完毕,森林步道全部打通。至此,第一阶段的修复任务圆满完成。

　　2020年11月13日,济源检察分院再次邀请听证员走进分院刚刚建好的标准化听证室。会上,听证员分别听取了两家涉事公司关于生态环境修复和示范区林业局关于督促履职的相关情况,审查了检察机关在修复阶段形成的视频、照片等资料,以及后续修复阶段的计划与监督措施,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听证员的一系列疑问和涉事公司代表的诗性承诺。

　　听证员们担心:诉前程序终结后,涉事公司如果不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修复怎么办?现在还有哪些任务没有完成?有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节点?修复不达标怎么办?资金保障不到位怎么办?监督跟不上怎么办……

　　一位涉事公司的代表说:“目前主要是覆土绿化的任务没有完成,待天气转暖,王屋镇西坪村的道路畅通后,我们立即进行整治。预计明年5月底全部完成绿化任务,7月份即可见到还原的基本生态。”

　　关于如何对两家公司进行后续跟进监督,检察机关展示了检察机关跟进监督工作机制、涉事公司的环境修复承诺书和林业部门的跟踪监督措施等证据,请听证员放心,同时表示:如果涉事公司怠于履行义务,没有按要求完成生态环境修复工作,检察机关将依法撤销终结审查决定,提起诉讼……

　　列子在愚公移山的寓言故事中写道:“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一直奇怪,如今的太行、王屋二山,是原本就在这儿呢?还是大力神夸娥氏的两个儿子从别的地方背到这儿呢?自然造化之功,人们的潜心呵护,眼中的美景才会延续。

　　让我们相约十里河吧!看那里新栽的树木绽出多少嫩绿,闻干净的微风从平整好的旷野上吹来的花香,听深山里从不见身影的小鸟婉转的鸣唱,再掬一捧十里河水,感受它的清凉,听它用天籁之音,哗啦啦地给我们讲述一个林间的故事。

　　(作者单位:河南省检察院济源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