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听瑞安同学说起,小时候如果家里没肉或菜了,家人会说吃几只螃蟹凑合吧。而同样的情况如果出现在我家,爸妈会说今天没菜,就吃猪油拌饭吧。这猪油拌饭,至今想来是比山珍海味更诱惑。

　　小时候有一次因贪玩而误了饭点,回到家时,锅里只剩米饭了。见没菜吃,我便哭闹。外婆盛满一碗饭,从陶罐子里舀了猪油搁在饭里,浇上酱油,笑盈盈地递给我。一股香味直蹿鼻子,我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从此,便记下了这道美味可口的猪油拌饭。

　　物资贫乏年代,反映到饭桌上就是菜缺油水。农村只有逢重要节日,才会宰猪。分了肉,家家户户忙着炸油。熬好的猪油可以常食不坏,是百搭之物,再普通的青菜,浇些猪油,青涩之气尽去,不再枯瘦寡淡;清汤面加点猪油,滋味立马不同……这时用宽口陶罐子盛着的猪油,犹如一颗定海神珠,有了它就有了触手可及的美味、一唱三叹的余韵和仍愿回头的记忆。

　　猪油拌饭的做法其实非常简单,只需一碗热饭,一块猪油,一勺酱油即可,与如今餐馆的酱油炒饭有些类似。刚刚蒸好的大米饭,趁着蒸腾的热气,挖一勺白玉般的猪油,盖在米饭上,然后看着猪油在如丝如雾的热气中,化作淡金色的液体,融入到米饭的缝隙中消失不见。这时再在米饭上浇上一勺酱油,然后将其拌匀,让米饭原有的清香上平添一缕鲜香、一缕咸香。

　　趁热打好饭,看猪油端坐在饭上,听肚子咕咕讲述上学故事。饭的热气熏软了矜持的猪油,化成数瓣桃花逐流水。狼吞虎咽之下,滚烫饭粒慰劳了匮乏的日子,唇齿留香似不可弃的过去,指引着我奔赴美好的未来。

　　十余年前,父亲送我上大学时,对大学的盖浇饭,父亲戏称是农村的“猪儿番”,远没有老家的猪油拌饭香。

　　一碗猪油拌饭,谁解其中味?蔡澜曾在《死前必食》中提道:“谷类之中,白米最佳,一碗猪油拌饭,吃了感激流泪。”一碗猪油拌饭承载着时代记忆,尘封着美食故事,藏着旧日江湖所以,“在穷困的年代中,那碗东西是我们的山珍海味。”

　　世间不缺乏苦难,总有一种东西足以慰天下。近来时已入夏,深夜归家染了一身滚滚风尘,猪油拌饭仿佛拥有了时光短暂倒流的魔力,恍然入梦了,一切都是曾经的味道,我的内心像一江春水丰沛了起来。

　　(作者单位:浙江省温州市鹿城区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