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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犯下的罪,你何以一无所知
2022-08-18 09:24: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刘金祥

  日本侦探小说家笠井洁说过一句引人深思的话:“对于你所犯下的罪,你仍一无所知,这正是你最沉重的罪。”哈兰·科本则不动声色地提醒读者:你有没有为了某种功利性动机和世俗性目的,或主动或被动地抵押甚至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17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雷失去了一切。17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神秘失踪的女友和那一夜离奇事情的真相。17年来,他一直试图摆脱紧紧纠缠自己的梦魇,但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还在闪光灯后频频闪现。

  梅金在17年前死里逃生,已拥有了温暖的家庭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但17年来一直都生活在谎言中。偶然的一次旧地重游,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她的生活也变得危机四伏,恐怖如影随形。

  17年来,警官布鲁姆从未放弃寻找真相和失踪的人,但是未曾注意到埋伏在身边的危险。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到同一个人生路口,最终真相无法掩盖……

  法国著名文艺理论家罗兰·巴特在《神话修辞术:批评与真实》一书中写道:“一个洞彻社会生活玄奥和人类根本属性的作家,只有将自己的感悟熔铸到创作实践中,其作品才能更易于为读者所接受,也才能保持不竭的艺术生命力。”近年来在国际上持续走红、声誉日隆的悬念小说大师哈兰·科本的新作《不要走远》,是对这一经典结语的诠释和佐证。

  作为荣膺爱伦·坡奖、莎姆斯奖和安东尼奖的悬疑小说的旗帜性人物,不断拉升悬疑小说的艺术标尺、提高悬疑小说的艺术品位,似乎是哈兰·科本不可推卸的职责。在评论家笔下,《不要走远》是哈兰·科本于2011年创作的“充满洞见,始终带来快乐的天才式作品”。作者将刑事侦探、逻辑推理、心理结构、精神分析、情感透视、现代科技等要素植入作品,为情势正旺的悬疑小说炉灶增添了一块干柴。

  日本侦探小说作家森村诚一说过:“在推理小说中,最大的技巧是让人物永远低于情节。”然而,作为哈兰·科本的巅峰之作,《不要走远》在囊括和涵盖欧美悬念小说作家优势和特长的基础上,将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创作理念用于创作实践,精于结构故事、善于构置情节、长于制造悬念、娴于人物对话、谙于灰色幽默……使整个故事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中演进,使读者的阅读期待在一波三折的情境中得以强化。

  作品中,外表硬朗、内心孱弱的雷,敏锐稳健、勤勉敬业的布鲁姆,心地善良、优柔寡断的梅金,浪荡漂泊、卑琐苟且的托妮,愤世妒俗、言行诡秘的芭比,放浪形骸、自我放逐的洛兰,特立独行、果敢决绝的沙顿等各色人物,在故事情节中合乎逻辑地登场亮相,承担着如昆德拉所言“情节承载者、见证者和勘探者的责任”,一切合乎常理,一切又有悖常理。每个人似乎都与案情存在着瓜瓜葛葛,每个情节好像都是疑案的枝枝蔓蔓,浓郁的悬疑氛围氤氲于连环谋杀案的全过程。

  特别的是,男主人公雷和女主角梅金仅仅以故事引领者的身份出现,而警官布鲁姆充其量也就是悬疑故事中的向导角色,真正的解题者是读者。吊诡的是,任凭读者苦思冥想,常规思维推导出的结论根本无法抵达案情腹地,这也许就是《不要走远》一书的魅力所在。有人说,阅读悬疑小说是聪明人的心理游戏,是高智商者的脑力活动。的确,阅读悬疑小说不同于浏览普通休闲读物,需要智力的频频介入和耐力的苦苦支撑,需要灵光一现的想象和茅塞顿开的感悟。

  与一般悬疑小说不同,《不要走远》因其对美国现代都市生活中的深度开掘和集中展露,凸显了作者对后工业社会诸多时弊和各种乱象的严苛审视,具有批判现实主义的锋芒。作品不局限于克里斯蒂式杀机四伏的悬念堆砌,不拘囿于松本清张式抽丝剥茧的层层推理,不落俗于布洛克式分秒必争的寻幽探密,不追求森村诚一式的简单心理快慰和一时精神脱敏。相反,作者摒弃了欧美传统悬疑小说的表达范式和言说套路,传达出高度物质化、信息化和程式化的美国现代都市底层人群精神的粗鄙性、疏离性、迷茫性和边缘性;传达出都市底层各色人的孤独、寂寞和感伤,同时不动声色地提醒读者:你有没有为了某种功利性动机和世俗性目的,或主动或被动地抵押甚至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生活可以回归平静,太阳照常升起,唯有不可靠的人性无所遮拦、无所归依,成为各类犯罪的内在主导因素。社会心理学研究表明,人性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在不同主客观情境中的人性表现对自身、他人乃至社会的影响也有所不同,正如自然文学大师作家梭罗所说:“一个人怎样看待自己,这就决定了他的命运,或者说指明了他的归宿。”

  哈兰·科本是一个洞彻美国都市社会本质、对草根阶层施以关爱的人本主义作家。他对洛兰这个案情的始作俑者和故事的终结者,只是投去可怜、无奈和感慨的一瞥,只是把她作为美国都市社会下层的一个缩影和窗口。如果拨开小说情节的遮掩和细节的缠绕,读者所读到的洛兰不仅仅是朗克莱美酒吧里一个花季不再的普通女招待的职业言行,而是一个都市女性对生活、对情感抱以无边幻想,却在社会道德失范的重压下渐趋暗淡的心境,是现代女性渴望在物欲雄火、金钱烈焰中优雅地舞出璀璨人生,却被世俗力量重重打压后的阴郁情绪和极端行为。日本侦探小说家笠井洁说过一句引人深思的话:“对于你所犯下的罪,你仍一无所知,这正是你最沉重的罪。”

  爱之深,所以痛之彻。

  编辑: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