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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跳出轻盈的舞姿
2023-05-18 17:16: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朱成玉

  我们总是抱怨行囊太小,殊不知,是因为我们的欲望太满。银河不能解渴,闪电无法暖身。你再急,也跑不过风,你再快,也无法比一滴水更早地到达海洋。让我们抛下贪婪的欲望,跳出轻盈的舞姿。

  “如果你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迷路,没有一滴水喝。当你发现一颗糖果,你会舔它吗?一定会吧。甜甜的,甜甜的。可是你能忍受之后的干渴吗?”这是日本电影《欲望》的开场白,令人深思。

  电影的情节并不复杂——少年时期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三个人:秋叶正巳、类子和阿佐绪之间有着非常微妙的感情关系。阿佐绪练琴的时候,秋叶总是向类子表述他对阿佐绪优雅的向往,类子是他的倾听者,也见证了他们两个人的情感关系。随着一场车祸的降临,秋叶受伤,阿佐绪与之分手,前去秋叶家中看望的类子得知秋叶变成了残疾。

  多年之后,三个人在阿佐绪的婚礼上重逢,阿佐绪嫁给了比她年长31岁的精神科医生,秋叶则在她家中担任园丁。秋叶依旧像少年时代一样,把对阿佐绪的憧憬用言语的方式表述给类子听。相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阿佐绪,类子更能体会到秋叶在身体残缺之后的精神之痛,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无法抑制对秋叶的好感,希望与之有所发展,但是凡事追求完美的秋叶虽然在情感上承认自己对类子的感情,却无法容忍自己的残疾,他在自卑中难以自拔……

  其实在这整个故事中,每一个人都是悲剧人物。阿佐绪遇到一个态度保守而又无情的丈夫,两人关系冷淡,形同陌路,这让特别想要孩子的阿佐绪精神几近崩溃。在对秋叶和类子关系的敏感洞察中,她意识到自己只能是秋叶的精神投影,不可能跟秋叶在现实中有所发展。而最要命的是,她还怀疑丈夫跟女管家有染,当听到女管家有孕时,她内心的猜疑和嫉恨不可抑止地爆发出来,驾车载着管家在高速公路上飞奔,让自己的生命在急速奔驰中毁灭。

  让阿佐绪走向死亡的,是无法实现的欲望。让秋叶走向死亡的,同样也是无法实现的欲望。秋叶是追求完美的人,阿佐绪是无比天真单纯的人,类子与他们相比也许更现实更坚强。她知道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欲望,如何去跟欲望妥协,所以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比秋叶和阿佐绪都要坦然得多。对于这两位少年时代好友的死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释然,那是她失落的友谊和爱情,在她够不到的地方肆意燃烧。

  我们总是抱怨行囊太小,殊不知,是因为我们的欲望太满。银河不能解渴,闪电无法暖身。你再急,也跑不过风,你再快,也无法比一滴水更早地到达海洋。

  伊甸园中那棵苹果树上的苹果,受到亚当和夏娃的牵连,被贴上“情欲”的标签。这是多么无辜,它们本是具有分辨善恶的神奇之果。这受了委屈的苹果,却无法流出无辜的眼泪,只能让自己的身体,鼓胀得更加红润和丰满。

  伏尔泰的小说《查第格》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桥段:国王想物色一名清廉的税务总监,请查第格帮忙出主意。查第格说,在一条阴暗、狭窄的走廊里放满金银珠宝,首先让应聘者依次通过这条走廊,然后再让他们跳舞。那个舞姿最轻盈的人,就是税务总监的最佳人选,因为偷了金银珠宝的人,是不敢放开手脚跳舞的。果然,在数十名应聘者中,只有一个人迈出了轻盈的舞步,其他人都偷了走廊里的金银珠宝藏在身上,个个舞姿笨拙,丑态百出。

  有人说,人如果没有了欲望,就跟咸鱼一样。人活着,哪能没有欲望呢?欲望就是一个人的空气和水。人活一世,饮食男女。但是,别忘了,欲望也分好多等级的,低级的欲望便是对金钱、权力、美色的贪婪索取,而高级的欲望则是对心灵的宠溺。显然,那些“偷了珠宝在走廊里跳舞”的人属于前者,而《欲望》中悲情的人是向着高级欲望前行的,很可惜,他们只走了半程便戛然而止。人活于世,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即便是无欲无求,我觉得那反而是一种更高级别的欲望——对内心宁静的渴求。所以,这里所说的这个“欲望”,就是那种高级的唤醒心灵的欲望。

  如此,就更好理解了——你是做一条风干的咸鱼,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答案一目了然。

  我们都在前行,被各种各样的欲望缠身,有的人选择了屈服,有的人选择了抗争。我们每一个人,是否都能够承受得住欲望带给我们的快乐和苦痛呢?又有多少人,一边梦想着轻盈地上路,一边又笨拙地“在走廊扭动舞步”呢?

  远离低级欲望,追求更高的境界,是一条走向轻盈与富足的生命轨迹。慢一点,路会更远,天会更湛蓝,云会更洁白。慢一点,哪怕前面有无数的金子,也请你不要开动马力,更不要轻易地弯下腰去。因为相比于那些金子,你挺直的腰身才是无价的。

  让我们抛下贪婪的欲望,跳出轻盈的舞姿。

  编辑: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