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和镇元子的官司

　　——趣说西游之四

　　孙悟空“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毁了多少神器奇宝，最后也只是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按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时间比率换算，也只不过是相当于一年多的有期徒刑。镇元子的人参果再是异宝，与王母娘娘的蟠桃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唐僧师徒一路西行，来到了万寿山五庄观。五庄观里有一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出的一棵灵根，所结出的果实，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此灵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果实始得成熟，这人参果如同未及三岁的小童，手足俱全，五官咸备，具有神奇之效，闻上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上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五庄观的主人家镇元子乃地仙之祖，唐僧是金蝉子转世。五百年前，两人在“兰盆会”上相识，镇元子受唐僧亲手传茶之礼，将之视为故人，此番算得唐僧师徒经其道观而去，但因有事外出，乃命留守道童清风、明月奉上两个人参果以飨故人。

　　清风、明月谨遵师命，背着悟空、八戒和沙僧，将两个果子取下送与唐僧品尝，谁知唐僧因误会此果为三岁婴童，不肯食用，果子又不能久留，清风、明月即分而食之。猪八戒偷听得两道童吃人参果，便怂恿孙悟空偷取人参果尝鲜。岂料刚吃完就被两道童发觉，两道童不肯罢休，找到唐僧理论，污言秽语一顿乱骂就惹恼了孙悟空。孙悟空作个法，来到宝树前，轮开了金箍棒，一顿胡打乱捶，可怜那天地灵根枝折叶落，顷刻而毁。镇元子好意招待唐僧，却不想惹来此番灾祸，由此引来这一番纷争。

　　西游记的故事里，大多数是各类神精鬼怪欲谋不轨，孙悟空作为西天取经团队的一个主要战斗人员，降妖除魔，是一个正义凛然的形象。不过，在与镇元子的官司里，却俨然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泼猴”。人参果长在五庄观的土地上，乃镇元子所有，镇元子如何处分、赠予何人，是其作为所有权人的自由，从法律上并不能对镇元子作出否定性的评价。相反，孙悟空因未进入吃人参果的名单，就擅自偷摘偷食，甚而至于偷吃被拆穿就愤而毁树，实在是一错再错。那么，从法律的角度，孙悟空和镇元子的官司该怎么断？

　　从刑法的角度审视，孙悟空是否构成了刑事犯罪呢？从其表现形式来看，孙悟空可能涉嫌构成两种犯罪，即盗窃罪和故意毁坏财物罪。盗窃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公私财物的行为。故意毁坏财物罪，是指故意实施毁灭或者损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从而构成的犯罪。

　　审查孙悟空的行为，我们发现，孙悟空偷吃人参果、打砸人参果树，有犯罪的故意，有损害的后果，侵犯的客体是镇元子的财产权利。唯一要考察的是，是否构成数额较大或其他严重情节。就此问题，得放到《西游记》的整体语境中考察。

　　人参果和人参果树虽然是异宝，不过《西游记》里对偷盗和损害财物的行为通常并未使用刑事手段进行打击。君不见，西去取经途中遇到的很多厉害的妖怪，都是神仙的坐骑、小童，他们偷了神仙菩萨的宝贝下凡成妖，结果往往不过是神仙菩萨到场，使法术让其现出原形，然后带回严加看管而已。与之相类似的，孙悟空“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毁了多少神器奇宝，最后也只是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按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时间比率换算，也只不过是相当于一年多的有期徒刑。镇元子的人参果再是异宝，与王母娘娘的蟠桃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可能还认定不了数额巨大或有其他严重情节了。

　　不过，虽然是否构成盗窃罪和故意毁坏财物罪尚有可议，但孙悟空的行为具有侵害镇元子财物的故意，客观上导致了镇元子人参果树死亡的后果，孙悟空的违法行为与镇元子的损害后果之间具有因果关系，构成侵权不言自明，应当承担侵权行为的损害赔偿责任。

　　承担侵权责任的方式主要有：停止侵害、排除妨碍、消除危险、返还财产、恢复原状、赔偿损失、赔礼道歉、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倘若镇元子要求司法机关处理，因孙悟空侵害的是镇元子的物权，对物的侵害，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恢复原状，即使镇元子的财产恢复到未受侵害之前的状态，同时还可以并要求孙悟空承担赔礼道歉的责任。不过，是否能够判决孙悟空承担恢复原状的责任，以具有恢复原状的可能为前提，倘若恢复原状已不可能，则只能采取赔偿损失等责任方式了。

　　调解是民事司法活动解决纠纷的另一条途径。调解以自愿和合法为前提，它可以调动双方的履行积极性，达到共赢的效果。镇元子遭遇损失是出于好意待客，孙悟空连偷带毁也自觉不堪，因此这个官司有调解的主观基础；镇元子的诉求是救活人参果树，孙悟空与神仙菩萨交游甚广，因此这个官司有调解的现实可能性，所以，镇元子要求孙悟空限期救树。孙悟空求仙拜神，最终请动观音菩萨大驾救活宝树，两人的梁子解开了，还八拜结交，最终是劫波渡尽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