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盗》系列剧照和海报
海盗,最臭名昭著的罪犯之一。和陆地上活动的土匪性质一样,这是一门相当古老的行当,自有船只航行以来,就有海盗的存在。不过,由于海盗的特殊性、神秘性,海盗已经成为人们观念中带有传奇甚至魔幻色彩的元素。以海盗为主题的电影、电视剧、动漫、音乐、电脑游戏层出不穷。而这些作品中呈现的骷髅海盗旗、独眼海盗等形象,更是成为不少人沉迷的时尚元素。
海盗电影中最赫赫有名的无疑是《加勒比海盗》,从2003年到2017年,拍出了5部,而且每一部的评分都不低,票房不俗。这就是艺术作品的特别处——没人傻到认为这是宣传海盗的犯罪行为,恰恰相反的是,作品本身依然承载着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并且正义最终取胜的主题,而海盗电影中炫目的打斗、幽默的搞笑,尤其是大量的寻宝悬念,深深吸引了观众和读者的眼球。
1.
海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4世纪的卢坎人,古埃及人曾记录他们对塞浦路斯的袭击。其实,自从航船驶入河流和大海的那一天开始,海盗就出现了。希腊的史学家布鲁达克在公元100年左右给海盗行为下了最早的明确定义:海盗是那些非法攻击海上船只以及沿海城市或港口的人。古希腊诗人荷马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就有了海盗行为,不过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海盗行为这个词仍然没有统一的定义。
公元9世纪到11世纪的挪威掠夺者不被称为海盗,人们叫他们“丹麦人”或者“维京人”,在中世纪(14—17世纪)的英格兰,海盗这个词另外一个比较流行的意思是“海贼”。与现代词汇连接最紧密的海盗解释出现在18世纪:即为“海上歹徒”;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即使你不是军人、执法者,你也可以随时随地杀死他们,还可能获得一笔赏金,甚至被封爵位。最早的国际法中也包括了关于针对消灭、预防海盗的法令,这是因为大部分海盗都在所属国家的国界之外抢劫、杀人。这是一种跨国界的犯罪活动。
不仅海盗电影给了海盗很多浪漫的想象,著名的畅销书作家科林·伍达德在他的著作《海盗共和国:骷髅旗飘扬、民主之火燃起的海盗黄金年代》中更是赋予了海盗政治学上的意义。1715年至1725年,暗礁密布的加勒比海,“黑胡子”爱德华·蒂奇、“海盗王子”贝勒米以及“黑山姆”山谬·贝勒米等船长集结海盗,建立独特却又短命的“海盗共和国”。他们天生反骨,不论阶级,不问出身,要当领袖靠票选,抢到财宝就均分——官方说海盗是烧杀掳掠的魔头,平民则当他们是劫富济贫的海上罗宾汉。在那个普通民众温饱都不能保证的年代,这种吸引力是致命的。
大部分海盗是英格兰人或爱尔兰人,但也有大量的苏格兰人、法国人、非洲人,以及其他国籍人士,如荷兰人、丹麦人、瑞典人与美洲原住民。尽管这些人的国籍、种族、宗教,甚至语言各异,却仍然打造出一种共同文化。海盗船在海上相遇时,时常会彼此联合,即使一方船员主要是法国人,而另一方是宿敌英格兰人。他们共同投票选出或罢黜自己的船长,平均分配掠夺而来的财物,并在公开会议上作出重大抉择。这所有的一切,与其他船只上的独裁方式形成强烈对比。在一个普通水手得不到任何社会保障的年代,巴哈马海盗还为船员提供伤残抚恤金。
海军出身的海盗船长埃弗里有一次率领自己的团伙以及路上遭遇的一众小海盗一起围攻印度商船,依据后来在英格兰海边酒馆流传的故事,埃弗里在虏获的船上找到“比珠宝还令人心花怒放的东西”:莫卧儿皇帝的孙女。这位公主带着大批嫁妆与一大群美丽的侍女。埃弗里向公主提议,只要她一点头,他就当场在神职人员的协助下与她成婚。在1709年于伦敦出版的故事版本中,“剩下的船员抽签分走她的女仆,并以自己的首领为榜样,让同一名神职人员替他们祝福”。据说,快乐的新婚夫妇们在抵达马达加斯加前,整趟旅程都洋溢着婚姻的快乐。
真实的故事哪有这么浪漫!审判文件、目击者证词清楚表明,埃弗里坐镇指挥了一场暴行,在几天的时间内,海盗强暴了船上不论年龄的所有女性乘客。印度历史学家穆罕默德·哈辛·卡非·汗写道,有数名女子自杀以避免这样的命运,有些人跳进海里,有些人则用匕首自杀。埃弗里的船员菲利普·弥斗顿后来作证说,他们在那艘被虏获的船上杀了好几个人。史实与传说只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海盗把大量寻获的珍宝搬上“幻想”号:价值超过15万英镑的金子、银子、象牙与珠宝。
2.
2003年的电影《加勒比海盗》叙述的是一个奇幻的浪漫故事。在17世纪海盗最为活跃的加勒比海,约翰尼·德普饰演的风趣迷人的杰克船长是活跃在加勒比海上的海盗,他拥有属于自己的“黑珍珠”号海盗船。对他来说,最惬意的生活就是驾驶着“黑珍珠”号在加勒比海上游荡,自由自在地打劫过往船只。他的仇敌,老谋深算的巴博萨船长偷走了他的“黑珍珠”号。巴博萨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他抢劫了杰克的“黑珍珠”号后,更加猖狂,在加勒比海上横行霸道,一时成为整个加勒比海的霸主。巴博萨和他的海盗们身背着咒语,在每一个月光之夜,他们就变成了不死骷髅。
如果在真实生活中只是两个海盗和两个恶棍的故事,那么在艺术手法的加持下,就有了正邪之分,让观众看得津津有味。海盗生涯历来象征着自由自在,电影的真正内涵其实不在于杀戮抢劫,而是自由自在的航行、充满惊奇的冒险,当然还有诱人的宝藏;即使是反派,幽灵船长巴博萨这个执着而倒霉的被诅咒者对重生的渴望,也让人心生恻隐。
杰克船长不是英雄,既不是钢铁侠也不是蝙蝠侠,他遇到危险会落荒而逃。但是他要的不只是一艘船,而是整个海洋。他被出卖,被扔到孤岛,他躺在沙滩上跟酒神跳舞,对饮,一醉方休;他绝处逢生,顶着一张破帆走出荒岛,凭着一枪、一帽、一罗盘、一瓶酒,赢回他失去的东西。他的“灵魂如同一叶小舟……这叶小舟完全听凭疯癫的大海支配,除非它能抛下一只坚实的锚——信仰,或者扬起它的精神风帆,让上帝的呼吸把它吹到港口。”杰克的生活方式是普通人血液里渴求的东西,他活在彼岸。我们活在日常的理性中,但是在内心深处,也许都有一颗他那样疯癫的心。
真实历史中的海盗让人头疼。从公元前5世纪开始,罗马人就不得不煞费苦心地对付科西嘉和撒勒岛上的海盗们,后者不断给罗马帝国制造麻烦。最终,罗马帝国终于忍无可忍,由庞培将军率500艘战船、12万士兵出征地中海,摧毁了海盗的老巢,让地中海暂时恢复了平静。
其实这个时候的海盗们都还只是些打劫商船、杀人放火的小角色,还无法和国家舰队相抗衡,海洋的霸主——维京人此刻还在斯堪的纳维亚的森林里追逐着野鹿,几百年之后,他们将逐鹿整个欧洲,抢劫整个欧洲!
《维京传奇》让我们一睹维京海盗的“风采”。维京海盗即北欧海盗,他们从公元8世纪到11世纪一直侵扰欧洲沿海和英国岛屿,其足迹遍及从欧洲大陆至北极广阔疆域。维京人征服了欧洲,将欧洲大地踩在脚下,然而基督教却慢慢地改变了他们,他们融入了曾经被自己征服的文化——这在历史上多次发生,征服者变成了被征服者。
随着新航路的开辟,新大陆的发现,殖民地的扩张,令世界各地游曳着各种各样满载黄金和其他货物的船只,各国的利益竞争和对殖民地的野心提供了海盗活动最大的温床。私掠许可证的出现,让海盗活动“合法化”了。一张荷兰政府授权的私掠许可证,可以让荷兰海盗获得俘获德国商船的权力。各国政府使用这些许可证作为国家工具来加强海军,可以在不增加预算的情况下,凭空多出一支能够攻击敌国商船、保护本国商船的海上力量。1716年11月,“黑山姆”山谬·贝勒米率领以“玛丽安”号为旗舰的海盗船队,拿下了有26门炮的英国全帆战舰“苏丹娜”号,并将其作为新的旗舰。
曾经的海上霸主英国,就是靠着一群海盗起家的,难怪有人曾戏说:全英国就是一大群海盗,伊莉莎白就是最大的海盗头子。在这个自由与荣誉共重、炮声伴随海风齐飘的海盗黄金岁月,一批著名的海盗头子涌现出来,基德船长、“黑胡子”蒂奇、“黑色准男爵”罗伯茨等都成为了海盗史上的传奇,这些传奇就成了海盗题材的文学文艺作品取之不竭的素材与灵感之源。
19世纪最著名的海盗小说《金银岛》很多人耳熟能详,《金银岛》的斯罗·路·斯蒂文生(1850-1894年)墓碑上刻着他所写《安魂曲》中的诗句:“在那寂廊的星空下边,挖一座坟墓让我长眠,我活得快乐,死得欢喜。”是不是颇有杰克船长的风范?
3.
“黑山姆”山谬·贝勒米的“玛丽安”号上的“90名船员由英格兰人、爱尔兰人、苏格兰人、威尔士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瑞典人以及非洲裔黑人组成。大部分人25岁左右或30出头,他们是自愿成为海盗的前水手与私掠者。”除了农夫和奴隶,大量水手也自愿加入海盗的原因是什么?要知道,很多海盗的归宿是绞刑架。
《海盗共和国》揭示了答案:“在英格兰的社会阶层中,水手甚至比农场劳工的社会地位还低。”而船舱里充满恶臭、呕吐物、恐惧和各种疾病,“许多人都痛苦地死去”。同时,船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许多船长的残暴骇人听闻,“一趟航程下来,有四成船员死掉都是很平常的……即使是撑完服务期的水手,也很少能够拿到应得的工资。”所以当船只在海上被海盗掳掠后,往往会有船上的水手自愿加入海盗。
自称为“海上罗宾汉”的山谬·贝勒米1689年3月18日生于英格兰德文郡的席堤兰。席堤兰是一个“极简的地方”,只有几栋小屋散在空无一物的达特穆尔荒原,也就是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小说《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发生地。作家笛福曾于1720年报道这一区的土壤“天生贫瘠”,“对健康非常不利,特别是对绵羊来说,更是如此。那些地带的绵羊数目不多,而且非常容易得会让羊只大量死亡的肝蛭病”。那里的土“什么都长不出来,只有灯芯草或牛不能食用的某种粗糙酸质牧草”。
从1500年开始,英格兰的地主开始驱逐领地上的农民,买下他们的租赁权,或是直接拒绝续约。整个英格兰,封建地主夺取了原本由地方村民共享的田野与牧场,他们以墙壁、围篱、树篱圈住村民的土地,然后纳入大型私人农场与羊场。“圈地运动”让封建地主变成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数百万原来可自给自足的农夫,则变成没有土地的贫民。资本主义正逐渐替换掉旧有的中世纪体系,转换期的痛苦则由乡间农民承受。贝勒米和许多人一样,一有机会就逃离了当时正席卷英格兰乡村的这场灾难。
小心求证的科林·伍达德写道: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跑过哪些地方,我们确实知道的是,他最终抵达英格兰的某一个港口。“或许是海盗埃弗里的事迹鼓舞了他,在他穿越荒野前往普利茅斯、再翻山越岭走向布里斯托尔,或是他踏上前往伦敦的漫漫长路、一路朝大海前进的同时,那些充满侠客冒险与富可敌国的美梦,或许曾在这个年轻人的脑海里回荡。”
真实的海盗故事,充满了历史卷册上的血和泪、压迫与反抗、生存与毁灭、罪与罚。
